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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马可·波罗地图”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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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3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可·波罗地图”上的意大利文使用的竟然是十九世纪才出现的字体。地图上出现的阿拉伯文和汉字,容易让人联想到马可·波罗自称通晓四种语言文字。但致命的是,这些阿拉伯文用的竟然是现代字体。至于那些所谓的“汉字”,则完全是模仿方块字的鬼画符,毫无意义可言。
  《“马可·波罗地图”之谜》 Benjamin B. Olshin著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4年版
  马可·波罗《寰宇记》(又名《奇异之书》《百万》《马可·波罗行纪》)享誉世界,不仅是一种历史文献,更成为大众文化中的一个符号。自古至今,人们对马可·波罗的兴趣有增无减,也从未放弃对马可·波罗遗物的寻找。美国费城艺术大学科技史与科技哲学副教授本杰明·奥尔辛的新书《“马可·波罗地图”之谜》(The Mysteries of the Marco Polo Maps)出版,又引起了大众媒体的关注。有的新闻媒体甚至使用了一个很长很炫目的标题:“这幅非凡的地图显示马可·波罗可能在十三世纪就发现了美洲:早于哥伦布两百年”,稍微审慎一点的报道则以疑问句为标题:“马可·波罗发现了美洲?”或“马可·波罗到过阿拉斯加吗?”
  这幅绘出太平洋北部阿拉斯加、阿留申群岛、东亚海域的地图,连同其他几幅地图和文献一起,据传来自马可·波罗,因此被称为“马可·波罗地图”。这些地图和文献内容不仅涉及欧洲、北非、亚洲,还绘出了美洲,令人无比惊异。马可·波罗到达或者听闻过美洲?这些地图和文献出自谁手,如何留传至今?这在二十世纪学术史上是一桩悬案,甚至曾引起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注意。本杰明·奥尔辛的新书是作者对这桩悬案进行的寻根究底式的调查与研究。
  一切皆应从“马可·波罗地图”的面世说起。
  1933年,意大利裔美国人马尔奇安·罗西(Marcian Rossi,1870-1948)将自己收藏的几幅地图借给美国国会图书馆展览。罗西在1948年写给地图学家里欧·巴格娄(Leo Bagrow,1881-1957)的信中,讲述了自己所拥有的这些地图和文献的流传史:马可·波罗将这批材料托付给Admiral Rujerius Sanseverinus,后者的后人Ruberth Sanseverinus娶了Elizabeth Feltro Della Rover。到1539年,罗西家族的祖先裘里奥·恺撒·德·罗西(Julius Cesare de Rossi)娶了Maddalena Feltro Della Rovere Sanseverinus,因而得到了这些地图。后来在罗西家族内辗转经过四百年传到了马尔奇安·罗西手中。
  以上几位在历史上都是确有其人。那么马尔奇安所述是否可靠?仍要从这批材料本身进行探研。1948年巴格娄发表《马可·波罗友人后裔家藏地图》一文刊布了其中两件文献的照片(“The Maps from the Home Archives of the Descendants of a Friend of Marco Polo.”Imago Mundi 5, 1948: 3-13)。此后这批材料下落不明。二十世纪末,奥尔辛在从事古地图研究时,偶然读到巴格娄的文章,遂产生强烈好奇,希望查找这批地图的下落,并探寻其与马可·波罗之间的关联是否可靠。奥尔辛辗转联系,找到了马尔奇安孙女的儿子杰佛瑞(Jeffrey R. Pendergraft)。杰佛瑞感到很惊讶,因为这些东西传给他以后,在他家中已经躺了很多年了,他很热情地提供出来,希望它们得到研究。于是奥尔辛见到了如今藏于杰佛瑞家中的十一件材料,又在国会图书馆找到了一件。另外两件已不知去向,只有巴格娄刊布的黑白照片。
  经奥尔辛调查,“马可·波罗地图”包括十幅地图和四件文本:《希尔多玛普(Sirdomap)地图》《希尔多玛普文本》《贝莱拉·波罗编年史》《有船的地图》《Pantect地图》《凡蒂娜·波罗地图1》《凡蒂娜·波罗地图2》《莫莱塔·波罗地图1》《洛伦佐·波罗编年史》《新世界地图》 《哥伦布地图》《Spinola编年史》《Pantect地图要旨》《莫莱塔·波罗地图2》。利用清晰的图版进行逐一考察之后,它们不免令人失望。
  首先来看内容。其中出现的第一个重要人物是在远东航海的叙利亚商人毕阿希欧·希尔多玛普(Biaxio Sirdomap)。这个人不见于其他任何史料,名字也很古怪。《希尔多玛普地图》《希尔多玛普文本》《贝莱拉·波罗编年史》相互呼应,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马可·波罗受蛮子地方的皇后之命,向远东Fusint女皇送信,航行离开中国后遇风暴偏航向北,经由链状的群岛以北,抵达一座半岛,时已驶离中国二十八天。他在此遇到叙利亚商人希尔多玛普。他将自己的航海图给了马可。两人与当地哈里发(原文如此!)产生冲突。马可用自己在中国制造的四支火铳制服了哈里发。哈里发向鞑靼王进献黄金面具。于是马可、希尔多玛普两人起航,抵达一个狭长的岛,此即Fusint国。其国宫殿以黄金打造。女皇欢迎了两人,并送给蛮子皇后黄金矛。两人航行到杭州(Quisai),向蛮子皇后复命。鞑靼王及其男爵也为他举行欢宴。绘出阿拉斯加、阿留申群岛、东北亚海域的地图,就是他们这次航海的成果。希尔多玛普还自称曾去过阿兹特克(Auztci)群山,阿兹特克人说着斯基泰语和鞑靼语,早年自那里迁居而来。
  这个故事首尾完整,却完全不符合历史。蛮子(Mangi)是《马可·波罗行纪》原书中很显眼的一个地名,指的是中国南方,也就是南宋统治区。马可·波罗在中国时,南宋被元朝征服,宋朝帝后皆被押送到了北方,蛮子皇后焉能住在杭州发号施令?Fusint似乎是扶桑的音译,也就是当时盛产黄金的日本。然而《马可·波罗行纪》中所记载的黄金之国日本国名却是Zipangu而不是扶桑。而链状的群岛应该就像地图中描绘的那样是阿留申群岛,那么半岛就是阿拉斯加。阿拉斯加的君主采用了伊斯兰教独有的称号哈里发,并向鞑靼王进献黄金面具,这真的只能是天方夜谭了。至于马可随身携带四支火铳,大概过高估计了人类对火药武器的开发速度。总之,只要对十三世纪的历史具备一定的常识,就可以知道这个故事是多么虚妄无稽。至于中美洲阿兹特克人说斯基泰语和鞑靼语,更说明这个故事是现代人杜撰的。因为美洲土著来自亚洲一说是十七世纪西方人提出的理论,流传甚广。
  在第九件材料《洛伦佐·波罗编年史》中,一位署名Carlo Sperano的人在1284年写下了安德烈·波罗的故事。安德烈娶了阿尼奥内男爵的女儿克莱门蒂亚。1282年7月,安德烈与其弟乔万尼诺以及这位Carlo遭遇并击沉了一艘萨拉森人(穆斯林)的大船。8月,他们受Admiral Rugerio Sanseverino之邀,接受男爵和权贵的祝贺。据我们所知,安德烈是马可·波罗的祖父。但安德烈的弟弟、妻子都不见于史料。在历史上,Rugerio Sanseverino是一位贵族,死于1284年。按照马尔奇安·罗西的说法,马可·波罗将这批地图交给了这个人,后来传给了罗西家族。然而,马可1295年才回到威尼斯,这样罗西的说法就不可靠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同一张纸上,十三世纪Carlo Sperano、十四世纪贝莱拉·波罗、十六世纪洛伦佐·波罗前赴后继地写下自己所知的波罗家族航海故事。然而除了贝莱拉,另两个人在历史上都无迹可循。据史学界研究,马可·波罗有三个女儿:贝莱拉、凡蒂娜、莫莱塔。她们在这批材料中悉数登场,以第一人称现身说法。更加夸张的是,第四件地图上还有一段蹩脚的拉丁文,对马可称赞有加,署名是忽必烈。
  这些故事也许可以在睡前讲给孩子听,但很难逃过专家的法眼。巴格娄刊布两件之后一直无人问津,良有因也。奥尔辛展开搜寻,说明他对于那些未曾刊布的材料仍然心存希冀。在书的最后,奥尔辛呼吁对“马可·波罗地图”进行碳十四鉴定、墨迹、字体等方面的进一步研究。如今,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的那件《有船的地图》已经被送去做了碳十四鉴定,结果显示其纸张晚于1475年(Kirsten Seaver,“Review”, Imago Mundi, 67:2, 2015, pp. 254-255)。
  从地图学的角度来看,这些地图不符合中世纪地理学、地图学的知识体系,反而受到现代地理学的显著影响。中世纪地图是当时人地理知识在纸上的直接投射,因此受知识水平所限,常常出现不符合现代科学的轮廓和比例。而“马可·波罗地图”中的那些海岸线、岛屿轮廓,虽然看似拙劣,但基本符合现代科学测绘地图的比例,其笔法之拙劣粗陋更像是刻意为之。
  从文本的角度看,中世纪文献中应当出现的是拉丁文、意大利方言,而不应是现代意大利文。而“马可·波罗地图”上的意大利文使用的竟然是十九世纪才出现的字体。地图上出现的阿拉伯文和汉字,容易让人联想到马可·波罗自称通晓四种语言文字。奥尔辛大致读通了地图上潦草的阿拉伯文地名和句子(29-31页),但致命的是,这些阿拉伯文用的竟然是现代字体。至于那些所谓的“汉字”,则完全是模仿方块字的鬼画符,毫无意义可言。
  令人遗憾的是,奥尔辛的书中完全没有提及这些显而易见的作伪痕迹。有评论者甚至尖刻地讽刺道:真正的谜是芝加哥大学出版社怎么出版了这本书(Richard Walker, “The Mysteries of The Marco Polo Maps, by Benjamin B. Olshin - review”, The Spectator, London, 2015-1-24)。奥尔辛将这批地图作为史料来研究显然是走错了方向,因为它们的价值并不在此。
  “马可·波罗地图”第四件《有船的地图》,美国国会图书馆藏。
  这批地图的作伪者,从其内容中可以觅得端倪。其中涉及的意大利历史人物和马可·波罗家族人名,对生活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人而言不难查到,足以构成“马可·波罗地图”创作的基础。这批地图六百年的流传史,是马尔奇安·罗西的一面之词。至于其中的远东航海故事,情节曲折,有头有尾,宛如一篇冒险小说。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将“马可·波罗地图”公之于世的马尔奇安·罗西不仅是位专职裁缝,还是位业余小说家。他在1920年出版过一本不太出名的科幻小说《火星之旅》(A Trip to Mars),小说主人公驾太阳能动力飞船抵达火星,发现那是一个由古罗马人统治的失落世界。值得注意的是,真实人物根斯巴克(科幻文学家)以及特斯拉(发明家)都在小说中出场了。有此前提,我们可以大胆地推测,这十四件相互关联的“马可·波罗地图”很有可能是马尔奇安的一种文学创作,展现给我们的是一位二十世纪小说家心目中的马可·波罗。他英勇果敢,富有冒险精神,拥有先进武器(火铳)。他在旅途中巧遇中东商人并结为好友,两人航行到远东的未知国土,制服其统治者,沟通诸国,得到众王的尊敬。甚至马可的祖父安德烈也是一位勇战萨拉森人的海上英雄。不得不说,这是殖民时代以来西方大众文化中流行的“白人救星”(White Savior)题材,主人公在古老而“未开化”的土地上纵横捭阖,在现当代电影、小说中屡见不鲜,《阿拉伯的劳伦斯》《阿凡达》概莫能外。在现实中,马可·波罗时代的欧洲还只是欧亚大陆上一个较为闭塞的角落。马可·波罗《寰宇记》最关心的是欧洲人还没见过的世界有多大,而不是主人公多么英勇机智。《寰宇记》本身更像是一部地理志,对马可的事迹一笔带过。人们却越来越愿意将其看作一部历险记,不仅将书名改为《马可·波罗行纪》,也越来越关心主人公的个性和经历。“马可·波罗地图”正是这种心理需求的投射。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可·波罗地图”对研究现代文学艺术作品对马可·波罗形象的塑造也许还有一定价值。
  在史学界,二十世纪上半叶对马可·波罗研究而言是很重要的时期。1924年,意大利学者贝内代托(L.F. Benedetto)发现了一种十八世纪抄本《寰宇记》,其中大量段落不见于其他任何版本,由此推测还有一种极重要的古抄本。时人甚至相信马可·波罗的初稿本有面世的可能。当时的人们开始寻找,到1932年底,人们在托莱多天主教会图书馆找到了这种十四世纪初的拉丁文古抄本(今简称Z本)。如今经很多学者研究,我们知道这种抄本虽然很古,但也不是马可·波罗初稿。此为后话。在1932年底,这一古抄本的发现确实是轰动世界的。恰恰是从1933年开始,罗西开始公布他的“马可·波罗地图”,大概不只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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