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逢天雨粟，试拟仙家书——再说《蜀山剑侠传》的小语（作者：玉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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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遇到一件精美绝伦的物件时，最可怕的不是瞬间升腾起的欲望，而是表达欲望方式的贫乏——感情一定是强烈的，但难免流于程式，纯粹基于本能，所以不可细想，或者时间也会慢慢消散那份执着。我对《蜀山剑侠传》的感情也大抵如此，毫无疑问我是钦慕这本小说的，可惜一直无能为力展现其魅力于万一。所幸的是，我的热度却也并非因为想不清楚或是时间流逝而归于寂灭，似乎心中一直萦绕着那份痴缠，一旦触及就汹涌澎湃，或许是因为它的故事就是我最渴念的幻境吧。

        仙侠，是我青春的本来。我愿在此后的岁月里沉浸于这个梦想，生生不息。不仅在于那丰盈的正气鼓荡心间，不仅在于玄妙的因果牵动命运，也在于对一场彻悟的热切期盼——我有千百种理由喜欢这本书，喜欢这个梦，可它们都是我要证的一条道。身有限而心无极，不说白日升霞的妄语，就可以对人间历练无动于衷吗？我借还珠楼主的书乃至众多优秀仙侠类小说去看世情世态，加增一分思考，加增一分感悟，悲欢离合，嬉笑怒骂，若有些许明澈的心性，那自是莫大的缘法。依我之见，读书人的最大幸运就是有一位好的作者引你进入一个好的故事，身临其境地去探索，找另一个自己，那个允许夸张允许自恋的自己，然后文字印证在脑海中幻化出大千世界，好一场纵横驰骋！于此而言，大概《蜀山剑侠传》的未完结也并非多么令人扼腕叹息，磅礴的天地就在那儿，我的侠客梦好像化作一道剑光激射入境，酣畅淋漓！还珠楼主原本就不准备故弄玄虚，开篇不多久，读者就该知道结尾高潮处大抵就是三次峨眉斗剑，而且正派大胜，各得功果。可饶是如此，过程的异彩纷呈仍是让人欲罢不能。也就是说，《蜀山剑侠传》在深层次里并不是依靠“正邪不两立”、“扬善惩恶”这类简单逻辑支撑的，它有自身更高明的内核，即每处场景每个事件自成天地，没有统一定式框囿，说到底就是造化吧。当为还珠楼主这样的气魄浮一大白！

        按照现在的说法，《蜀山剑侠传》应该算作一本“多主角小说”，还珠楼主的确惊才绝艳，控制人物的笔法游刃有余，他几乎不会生硬地敷衍角色，应该说每一个角色的形象都是在一个个故事情节里逐渐丰满起来的，而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至于我第二次读它的时候要专门列一张表来稍稍梳理——这真的是交代角色的前世今生，而不是莫名其妙冒出来个人物，粗滥描述后随意贴个“好”或“坏”的标签。于我而言，这是一种很过瘾的方式，若干条线并进，不拘泥于某人某地，兼顾世界观下各地风云际会，各人有各人际遇，岂不是有趣得很？这样气势恢宏的结构，我除了“史诗”之外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可惜的是，还珠楼主之后似乎极少有人愿意这么“冒险铺张”了。也有人批评《蜀山剑侠传》的“拖沓”，但应该明言的是纵然拖沓，也是情节，而非情感或是无关宏旨的议论。强调这点的意义是和时下泛滥的“注水”划清界限。顺带一提，我始终认为爱情对于武侠（仙侠）小说而言也就是难免的修饰，不可絮叨甚至反客为主；议论更是可笑，须知小说不是要教导人如何如何，真正的能耐是要展现因果给人看，进而诱人深思。

        《蜀山剑侠传》的文辞典雅应该是每个读过这本书的人的共识，不是拙劣地拼凑华藻，而是确实恰到好处，入目难忘。极少有书可以像它这般把打斗场面写得驾轻就熟。我想，对仙侠类小说而言，文本里扑面而来的罗袜生尘的仙侠气不应该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卖弄，而应是一种顿生敬仰的做派。恕我直言，这样不着烟火而境界全出的手法是再也难见了。

        《蜀山剑侠传》好比是汪洋大海，以我微薄之力每次所掬取的不过一抔。说是小语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胡言，实在是不知从何讲起，颇有些“欲辨已忘言”的意思，无非是聊抒胸臆吧。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几本珍爱的书，即便一抔浅洼，那琼甘也会时时温润心田。玉池老人昔年慨然：“流传百代千年后，定识人间有此人”，书亦如此，希望百代千年后，一定还要有书继续泽被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