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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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越来越功利化的世界里,又有多少人会去追求思想这种不能吃、不能喝和不能带来个人荣禄的东西呢?好在世界之大,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以追求思想和创造思想作为一种理想,作为一种个人的生活方式,作为一种穷其一生而欲达致的事业

　　□刘作翔

　　“思想是地球上最美丽的花朵”。能写下这么深刻语句的人一定是对这个世界有深刻参透力的人,这个人便是伟大的革命导师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他在《自然辩证法》中写下的这句话,可能是所有对思想的名言警句中最高的赞美。尤其是在极度虚无的曾被评为2010年度最流行语“神马都是浮云”的一片喧嚣和效颦声中,这句话更显现出它的清新、隽永和深刻。

　　思想是什么?思想是不能依靠人的五官去感知的。它不能听、不能闻、不能看、不能尝,也不能触。它不是像自然界、物质世界那样可以物化的东西,它是存在于精神世界的东西。但这种精神世界的东西可以作用于物质世界,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

　　在越来越功利化的世界里,人们都在追逐物质、金钱、权力等这些有形的东西,又有多少人会去追求思想这种不能吃、不能喝和不能带来个人荣禄的东西呢?好在世界之大,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以追求思想和创造思想作为一种理想,作为一种个人的生活方式,作为一种穷其一生而欲达致的事业。

　　我们这代人经历过人为的“造神运动”的年代和极度的政治偶像崇拜的时代。在“造神运动”结束和偶像崇拜被打破之后,人们认为我们失去了信仰。这是一种不十分准确的判断。偶像崇拜和信仰体系在有些人那里可能有关联,但它们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我们从打破偶像崇拜中获得了精神的解放,但每个人的内心仍保留着属于他自己的那份自留地。人的精神世界是不会荒芜的,再简单的人仍会有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仍会有属于自己崇敬的东西。

　　对我而言,“崇拜”二字已从我精神世界的字典中消失,永远也不会再现。但我也有属于自己崇敬的东西。我曾经在一本书的后记中写过:“我最崇敬的人是那些为人类奉献出伟大思想的杰出思想家”。这句话要是在过去那种高度政治化的年代会遭到批判的,会被认为是典型的唯心主义、精英主义、精神贵族意识,以及对作为历史创造者的劳动大众的不敬。但我丝毫没有这个意思。我从来不否认劳动创造世界,劳动创造财富。而只是作为一个读书人,将精神世界的财富看得比物质世界的财富更为重要的人类财富。这种财富是很难被复制的,也是很难被替代的。它虽然历经世代传承,但它的独有性和独创性只属于它的创造者。因此,我经常喜欢讲的一句话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以替代,唯独一个人的思想是不能被替代的。”这正是思想的价值和魅力之所在。

　　而今,“精神大餐”是一个已经被滥用的词语。而真正的精神大餐是那些人类历史上伟大而杰出的思想家为人类所奉献出的伟大思想。可惜的是,能够真正品尝和享用这些精神大餐的人越来越少。现世的人们更多看中的是物质世界的山珍海味,而对思想家们穷其他们一生的努力为人类“烹调”出的精神世界的珍馐佳肴置之而不顾。这可能是真正的不幸和遗憾。

　　这种不幸和遗憾也发生在我的身上。这种不幸和遗憾经常地在噬咬着我、折磨着我。我们都被世俗所捆绑,所俘虏。虽然我对此早已有所醒悟,但仍难以从中脱身。看着如大山一样的经典巨作,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难以攀登上去。

　　好在我已醒悟,仍抱有自己的理想。这个理想就是“在思想家的世界里徜徉”。与那些肉身虽已逝去,但精神却永存的大师们对话,徜徉在他们无尽的、丰富的精神世界里,领略他们不一样的风采,体察他们的喜怒哀乐和忧思,分享他们殚精竭虑后结出的思想果实。

　　这就是一个读书人的理想。 (本文为《思想的碎片》序言)